“你们跟我吧！”阿伊终于说出了口，“你们干脆跟着我吧！你们做我的仆人……这是一个很不错的出路。艾哈，我可以去同你的主子XXX老爷去说，我可以去向安特夫老爷申请，把你的名籍改到我的名下！……我也可以去同斯蒙考尔小姐去协商，把你两个妹妹的名籍全都改在我的名下……你们愿意否？”

“愿意，愿意！”艾哈顿时喜形于色，连忙咚咚磕着头，“我愿意做您的奴仆，老爷！我什么都会干，我会做饭菜，我会抓鱼，我会酿啤酒，我还会种葡萄……而且，老爷！我知道您最喜欢会写字、能记账的仆人，这些我统统都会，而且很擅长！”

他突然又跳起来猛地摁住了两个女孩儿的头，迫使她们同自己一样磕头！

“老爷！我的两个妹妹都能烧得一手好饭菜，而且还会武艺！别看她们小，三四个男人都打不过她们……真的，托斯丽和蒙蒂绝对是老爷您所需要的人！”年轻人已经换了一副谄媚的嘴脸，起劲儿地大肆吹嘘着，“她们虽然看上去粗手大脚的，而且还是哑巴……但是，老爷，不会说话的女人也不会让您心烦意乱呀！再说她们长得并不差，只不过都还没长大呢！再过几年绝对是漂亮姑娘，这一点我可以向您保证！是的老爷，如果您喜欢，她们完全可以做您的小妾，肯定能给您生下漂亮的孩子……”

“快闭上你的嘴吧！”阿伊吓了一大跳，连忙瞥向了房屋角落里的尼普特。

那女人一直端坐在黑暗之中，毫无声息，光影朦胧间也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

艾哈也猛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吓得连忙缩紧了自己的脖子，噤若寒蝉。

而他的两个妹妹，脸蛋儿早就红到耳根了！

阿伊呆了一呆，突然长叹了一口气，又开始背着手在房间内缓慢地踱着步。

他确实想把那个年轻人纳入彀中——一直到现在，他都还是自己一个人孤身打拼，实在是太艰难，而且也太危险了；他真的非常、非常需要靠谱的助手；

他有一种直觉：那个人，可能正巧是自己所需要的，至少是现在就十分需要的人——天真，幼稚，冲动，却又博学多才，最重要的是，那个人毫无背景和靠山，也是孤身一人！

不过也许正是因为这一点，那个家伙才很容易做一支墙头草——稍稍有一点压力，他就会缩回去，甚至轻而易举地做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向，而将此前所坚持的一切统统抛弃；

但是，他眼下已经顾不上这许多了——同那个人所能给自己带来的益处相比，那个人身上的缺点，又算得了什么呢？谁又会是完美的呢？……

“啊，我其实挺高兴的……因为你们愿意跟我……看哪，一个勤奋诚实的小书吏，两个美丽的女孩儿，愿意跟着我，我不再是孤零零的一个人了……”

阿伊转过头，有些意味深长地再次望向了安静坐在角落里的尼普特。

那个女人还是毫无动静。

“你们跟了我，这意味着什么呢？”他摇了摇头，接着说下去，“对于我来说，‘副管家’基安.阿伊老爷也许会比过去变得更加强大，因为同时有两个识字的聪明脑子齐聚在这小小的房间之内了，你要知道，智慧的脑袋相互碰撞，会迸发出更大的智慧……这还意味着我以后遇到了什么困难，终于可以有一个能够商量的男人了……而对于你们来说，又意味着什么呢？年轻人，我告诫你们，不要把未来想象得过于美妙了！“

阿伊老爷突然话锋一转，使得艾哈和他的妹妹们全都惊奇地睁大了眼睛！

“你们觉得，我，基安.阿伊是辛希布大老爷直接任命的‘副管家’，你们就觉得自己能够攀上了高枝儿吗？那你们大错特错了！我和你的老主子XXXX老爷虽然都是‘副管家’，实力却是天差地别哪，小艾哈，”阿伊平静地说，“……我的身份同尊贵的斯蒙考尔小姐更是无法相比。我是一名新人，我一无所有——在大老爷家中，我没有靠山，没有人脉，也没有人同情、照顾和可怜——一切全都靠我自己。你们也许都听说过了，新来的‘副管家’基安.阿伊老爷成天都在做些什么……是的，他甚至在做着最下贱的活计，连大行宫之中有点资历的老奴都不如！你们可要想清楚了，艾哈！跟着我，你们的地位将会变得更加卑贱！你们一定要想清楚了！”

年轻人和两个女孩儿面面相觑。

“是的，我，你们的新主子，肯定会被频繁地侮辱，被污蔑，被算计，被嘲笑，甚至是……被迫害！而这些伤害，将会一点都不会少地加到你们身上，甚至会两倍，三倍，十倍地加到你们身上！”阿伊严肃地盯着他们，“作为基安.阿伊的奴仆，在很多时候，你们必须站出来帮你们的新主子抵抗谣言、忍受苦难，帮助他背黑锅，甚至代替他领受各种残酷的责罚！……你们能忍受得了吗？嗯？即便在最黑暗绝望的时刻，你们都会对我忠心耿耿吗、而不会毫不犹豫地将我抛弃、甚至掉转头来反咬一口吗？我对此深表怀疑……不不，艾哈，别那样看着我，我并不是针对你们，我的意思是说，其实我对整个人性都表示怀疑。”

“老爷，我……”艾哈嗫嚅着刚想说话，却被阿伊生生打断了！

“是的，我完全明白，艾哈，你们现在愿意投靠我，是因为你们感觉走投无路了，你们已经被逼得没有办法了……所以你们在绝望之下想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他厉声说道，“而我愿意收留你们，是因为我也觉得收留你们会对我有好处，尽管我——至少是现在的我——对你们的忠诚完全不抱指望，也不应该抱有指望。其实怎么说呢？至少在现在，我们之间也许不应该是‘主子’和‘仆人’的关系，更像是出于生计不得不凑在一起贩卖皮毛的贩子们，互相算计和互相利用吧……哈哈哈，看哪，你们是不是觉得基安.阿伊就是一个怪人，把这些不便说出口的话通通都说了出来，而且说得这么直白，这么露骨！”

艾哈震惊得满头大汗目瞪口呆，简直不知说什么才好，只好讪笑着频频点头；而他的两个妹妹则满脸通红，低着头一言不发。

“其实说出来也好……瞧呀，我本不认识你，你也不认识我，命运把我们两个陌生人绑在了一起，而且在未来，我们也许还要在一起相处很久很久……把丑话说在前面是一种难得的美德，艾哈！我不希望在未来的某一天，当我陷于某种灾难的时候，我的身边人突然不辞而别，带走了我大量的机密，甚至直接投奔我的敌人、轻轻松松将我置于死地；而你，艾哈，也不希望在未来的某一天，你的主子为了保全自己毫无预兆地、轻松惬意地出卖了你、伤害了你……我们都不希望这样，其实我们都想彼此成全，难道不是吗？”他死死盯着艾哈，“……但是，如果我的这些话只是让你松了一口气，产生了这样的一种印象：看哪，阿伊老爷明确和我说了，他和我只是相互利用的关系，我用不着对他忠心耿耿，他也没必要对我关怀备至……我们两个只是恰好凑在一起，各取所需的一对陌生人罢了！……艾哈，如果你真的这样想的话，你就又大错特错了！”

“怎么？老爷……”可怜的小伙已经完全被搞糊涂了，惊恐地望向他，又诚惶诚恐地垂下头去。

阿伊慢慢踱到门边，将破烂的木门突然一把推开。

外面的夜空已是漆黑一团，一阵风挟裹着行宫之内无处不在的奇妙香气，一股脑地灌了进来！

门口的两盏油灯一下子被吹灭了，房间内的光线更加晦暗不明。

“啊……老爷的卫兵们都远离了……”阿伊站在门口，喃喃自语道，“瞧呀，今晚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天空却干净通透，就像大海被掀起了皮肤……多美的景色啊。如果能站在河对面的圣殿山上俯瞰伟大的首都，夜色是多么壮丽啊……”

两个小黑奴毕竟是孩子，立刻探头探脑地跑了出去；艾哈和两个女孩儿也想站起身凑过去一探究竟，却哪里敢动！

“我想往上爬，我肯定会往上爬，我也正在往上爬，艾哈，这无须讳言，”阿伊突然转过身来，双目炯炯有神，“我可以做一切活计，我可以忍受一切苦难，我能做尽昧着良心的事情，我能毫不犹豫地牺牲掉任何人——也许包括你们。我想站到宫殿的屋顶……不，不仅如此，我想站在一个更高的高处，我将站在那里俯瞰大地——只有在那里，才能看到最美的风景；我将手握重权，我将对他人的生命、他人的幸福予取予夺；我必定要将我曾经失去的统统夺回来，我必定将那些我永远也企及不到的东西统统摧毁；是的，我要让那些伤害过我的人付出可怕的代价！而那些一直在跟随我的人，那些一直都见证了我的艰辛、我的挣扎和我的努力的人，我必将给予丰厚的犒赏；在最高的风景绝美之处，也必将为他们留下光辉的位置！”

这番杀气腾腾的宣言，使得艾哈和两个女孩儿的脸蛋全都吓白了！

“你们是这样的人吗？”他突然朝着三个人缓缓地逼近，“你们愿意做这样的人吗？”

“我……我们……”可怜的小伙全身都在抖着，已然吓得说不出话了！

“你们愿意无条件服从我，对我忠诚，不虚伪、不矫饰、不妄言，”阿伊逼问道，“你们愿意勤勤恳恳、兢兢业业地为我服务，永远对我袒露心迹，即便在最艰难的时刻也不会背叛我、反对我、出卖我吗？你们愿意这样吗？你们敢向神灵发誓吗？”

阿伊面目狰狞气喘吁吁，咄咄逼人的问话排山倒海一般压来，艾哈和两个女孩儿立刻就崩溃了！他们谦恭地趴伏在地上，小声地呜咽道：

“阿伊老爷，我们永远服从你，我们都是你忠实的奴仆……”

“那么，你们都起来吧！”阿伊颓然坐在小凳子上，“两位姑娘，快去做饭去吧，家里还有吃剩下的饼……快去吧，我都快饿死了……”

托斯丽和蒙蒂相互对望了一眼，赶紧起身忙活去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