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蔡玉走远，职员赶紧走上前对张仪说：“经理，我已经按您的吩咐把王氏丝厂的王老板领到贵宾室了。”

张仪问：“还是上次的事吗？”

职员答道：“我已跟他说过了，他那厂子的效益不好，咱们放不了贷款。可他非说机器、工人都是一流的。还说经理你念在旧情上也会帮他的。”

张仪冷笑一声：“他也有脸说。你去吧。”张仪漫步来到贵宾室。

王响闻声站起来，笑道：“嫂子，你可得帮帮我。”

张仪听见一声“嫂子”，心里登时老大不痛快，不过脸上的不悦也只是一瞬间，随即若无其事地微笑着说：“王老板记性不大好，我早就不是江太太了。一个给人打杂的，帮不了你什么。”

王响连忙说：“嫂子，不，张经理，你听我说，我们厂子的机器都是前几年刚买的，工人也都是熟练工，那经营困难也只是一时的。只要你肯给我贷款，我给你股份。”

张仪当即正色道：“你真是疯了，这种话也说得出来。我们这一行可最怕暗地跟主顾勾连。我可是规规矩矩的。你既然提了这种法子，以后我更是连面都不敢见你了。你去吧。”张仪当即起身快步往外走，走到门口时略顿了顿，撂下话道，“你那厂子的病根不在资金，而在管理。你要寻的不是贷款，而是一位好经理。”

王响一脸不忿，不客气地说道：“哼，不给钱，你管得倒挺多。”当即夺路而出，气冲冲地拂袖而去。张仪也只是摇摇头便去忙自己的事了，并不挂心。

却说蔡玉出了银行招了辆黄包车就直往刘局长家“化缘”去了。佣人们见是蔡玉，自然很是殷勤周到。小桃一面将客人往花厅引，一面说：“太太和惜姑娘出去买菜，已经有一会儿子了，估摸着快回来了。蔡小姐且等等吧。”

蔡玉望着窗台上开得正灿烂的茶花，说道：“你家太太重又搭理起这些花来了。”

小桃答道：“是啊，自病好之后，便又上心了。跟老爷也不似以前那么冷冰冰的了。”

蔡玉有些意外，随即释然一笑，自言自语道：“这样，也好。”

此时，孟惜挽着艾婉的手，走在市场里。孟惜见艾婉心情不错，试探着问道：“姐，你怎么想起亲自来买菜了？”

艾婉被问得自己也有些懵，想了想，笑道：“我怎么想起的？只准你买不许我买不成？”边往肉摊走边说，“老实告诉你，我想亲自下厨做菜。”

孟惜趁机诡笑着问道：“给老爷吃吗？”

艾婉笑着说：“瞧你，还改不了口。你叫我姐，还叫他老爷？要么叫哥，要么叫姐夫。”

“哦。”孟惜若有所悟，会心一笑便再不提此篇，又问：“那你知道怎么买肉吗？你看这好几个肉摊呢。”

艾婉一撇嘴，冲孟惜笑道：“你是怕我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成了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人吧。这个你不用担心，我自有妙法。”艾婉故作神秘地说。然后把几个摊子都逛了一遍，径直走到一个摊位前，招呼孟惜跟上，“你过来吧。”

孟惜惊异地说：“你怎么知道这家的肉好？哦，你一定是看到这儿人多，对不对？”

艾婉摇摇头，对孟惜说：“那价钱便宜的人也多，可那便宜的未必是好货。我所凭的正是一个成语‘庖丁解牛’，你听过吗？”

“没有。”孟惜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艾婉解释道：“好屠夫能将牛分解得干净利落，而能花心思把刀工练到炉火纯青的人自然是凭着一颗坚韧之心。我所赌定的就是他的这一份坚韧。”

孟惜探头看了看那肉铺上切好的肉，果然分割得甚好，纹理清晰，没有半点差池。孟惜边笑边低声道：“姐姐你虽然猜对了一次，不过却有些侥幸，那看上去好的可不定是真的。有的店铺专将犄角旮旯的肉裹在好肉里卖。你若自己出来买肉，可得当心。”

艾婉笑道：“我说一句，你便说十句。这聪明劲儿若是好好读书，只怕蔡玉都得比下去。”

两人说笑着回到刘公馆，小桃连忙接过菜篮子，说道：“太太，蔡小姐来了好一会儿了。”

说话时，蔡玉已闻声迎出来，玩笑道：“我还以为你是预先感应到我要来，先避开了呢。”

艾婉有些不明所以，问道：“你这话说得有些蹊跷，知道你来，我怎么还会出门？”

蔡玉噗嗤一笑说：“因为我无事不登三宝殿呀。”便拉着艾婉进了花厅，边走边说，“你还记得我们是怎么认识的吗？”

艾婉答道：“当然，我们是在范阳女师认识的。开学第一天，你还嚷嚷着不肯住集体宿舍呢。”

蔡玉有些羞赧，急忙说道：“这样的边角料，你竟然还记得。”随即转羞为笑，说道，“不过现在想想，那时候跟大伙儿在一起可真是曼妙。人这一辈子最美妙的时光或许就是学生时代吧。婉儿你还记得吧，当时考上范阳女师有多么地不容易。”

艾婉深情地回忆道：“是啊。就一个女师，每年还只招那么几个人。”

蔡玉拉着艾婉的手，恳切地说：“我想让更多的女孩都能上学，都能经历我们那时的美妙光阴。我这次来，就是想跟你‘化缘’建一所申江女师。你可不要拿那些花哨话搪塞我。”她说着故作轻松，以免让老同学感到压力

艾婉见蔡玉那副惹人笑的样子，笑道：“知道啦，知道啦。戒之回来我便同他说。不过，作为创校董事，我是否可以徇私一次，先推荐个学生呢？”

蔡玉喜笑颜开说：“这个当然。你要推荐谁？”

此时，孟惜端了茶水进花厅，早在孟母时代，她便不做端茶倒水这等小事。今日因见蔡玉似有要事和艾婉说，孟惜便没让喜鹊、小桃等人进花厅伺候，自己在门外转接了茶盘。

艾婉回头一看，正见孟惜，用手一指孟惜，对蔡玉说：“就是她。”

蔡玉咯咯地笑道：“我怎么没想到。这么聪明的学生，我求之不得。”

孟惜立在那儿一头雾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