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威辰衣衫不整地匆匆跑进刘公馆，冒冒失失地跟孟惜撞了个满怀。

孟惜正要骂：“赶着去投胎呀？”却见是江威辰，便冷着脸没有再骂。

江威辰鄙夷地看了一眼孟惜，眼白微微上翻，斜着眼问孟惜道：“喂，你们老爷在哪儿？”

孟惜对这口气颇不耐烦，她知道江威辰仗着自己和刘不一是大学同学，自认为高人一等，把旁人都不放在眼里。孟惜便冷冷地答道：“江经理，局长在书房呢。”故意强调了职位，以提醒江威辰。

江威辰哪里有心思顾忌这些，忙不迭地跑上楼，直冲刘不一书房去，不敲门便直接闯了进去，问道：“什么事情找我？”他边说边理了理凌乱的衬衫。

卢定一坐在桌前的椅子上，回头见江威辰那狼狈样，不由得捂嘴窃笑。刘不一见了江威辰也皱眉，撇嘴道：“先把你脖子上的口红给擦了。”江威辰摸不着头脑，卢定一实在看不下去，只好给他指了指位置。江威辰尴尬地擦去了口红印迹。刘不一这才问道：“我问你，追加的货可生产出来了？”

江威辰嘟囔着说道：“在加班加点的做呀。离交货不是还有一段时间吗？”言语中对刘不一频频过问微有不满。

刘不一懒得与他置喙，转头对卢定一说道：“我估摸着已经出来一批了。这样，定一，你先把赵老板加单的货运给他。”

卢定一不解地问道：“不等这一批加单全部生产完吗？”

刘不一坚定地说：“不用。生产一批就交货一批，记住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我总觉得这批加单来得有些蹊跷，反正货早晚是要交的，先交一户投石问路。如果没问题，接下来的货就均分给其他客户。记住都要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这样就能把我们的风险降到最低。”

卢定一拍手叫绝道：“这个主意好！管饱万无一失。”

江威辰暗暗一撇嘴，嘲笑刘不一畏首畏尾，谨慎过了头。

“哎呀，你快点，这样畏首畏尾，什么时候能下完？”安娜不耐烦地催促席婷道。

席婷正托腮皱眉，全神贯注地盯着眼前的国际象棋看，一听安娜催促，愈加不耐烦，抬头瞪了一眼聒噪的对手说：“催什么催，我在想一步好棋呢。”

内山匆忙走进客厅，问下棋的二人道：“柳林呢？”

席婷不耐烦地顺手落子，抬头不耐烦地向内山答道：“在楼上呢。”

安娜一愣，随即像小姑娘般拍着手哈哈大笑道：“你输了，婷。你输了！”兴冲冲地起身向内山炫耀道，“内山，看，我赢了婷。”

内山只是微微一笑，连忙上了楼。他上楼时，正好碰见金宝下楼。紧接着柳林也拿着外套快步下楼。内山说道：“林，有点变化了。”

柳林问道：“是那边先给赵老板供货了，是吧？”

内山有些诧异：“你知道了？”

柳林答道：“我的小队长刚跟我说，看到许多卡车进出赵老板的仓库。我便猜到了。看来刘不一果然疑心重。想逐个击破。”他步子极快，说话间动作迅速，已将外套穿好。

内山担心地说：“现在怎么办？刚才赵老板已经跟申丁商号联系，说要送货了。我没料到会是这样，只能让申丁推说老板不在。”

柳林深吸了一口气，神色凝重，沉思不语。

客厅里传来席婷的声音：“不行，我要玩中国象棋。谁说了非得按你的规定玩的。我偏要玩我擅长的。”

安娜当即说道：“不行。是你自己要学国际象棋的。现在赢不了我，又耍赖。”

席婷笑道：“耍赖就耍赖，你玩不玩！”

柳林灵光一闪，笑着冲内山说：“对，他们耍赖，我们也耍赖。就赌他还玩不玩！”

内山若有所悟，笑道：“好，就跟他赌一场！”

安娜和席婷听了，看了看柳林和内山后，愣愣地对望一眼，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待席婷和安娜就中国象棋厮杀了几回合之后，外出的柳林和内山又回到柳宅碰头。

内山一扫之前阴郁，自信地说道：“林，我照你的吩咐，让申丁商号现金把赵老板的货全部都收下了。我还加价让刘氏的其他分销商三天之内交货。他们都说我们不按规矩来，不过我也说了，必须按我们的规矩来。”

柳林点头笑道：“好。分销商的定货最多，就算要提前，也只能让他们提前。否则刘氏一定起疑心。为了让他们相信确有其事，我也已经放出风去：海外极缺丝绸，有神秘买主在申江大肆搜购。就看他敢不敢接这一招。”

席婷兴奋地大喊道：“将军！我赢啦！”

卢定一催促道：“现在该怎么办？听说申江城内的许多丝绸厂都在抢这批订单。钱老板和孙老板都在问能不能按时交货，赵老板还问能不能加急再给他一批。”

刘不一双手合握，冥思不语，忽而抬头说：“做，不过得变着法子做。让工厂三班倒就行，剩下的订单，我来想办法。”

天刚蒙蒙亮，刘不一坐在书桌前，虽然一夜未睡，但目光依旧锐利。卢定一和陶桥慌慌张张地跑进书房。卢定一说道：“戒之，不好了。”

刘不一淡定地问道：“怎么了？”

卢定一着急地说：“申丁商号和江卯商号宣布破产了。这下我们麻烦了，那批货要积压在仓库了。”

刘不一起身缓缓走近已经急得上蹿下跳的合作伙伴，轻拍了他的肩膀说道：“别担心。我自有办法。”转身对陶桥说，“去跟那些人说，他们的货不合格，全部退掉。”陶桥匆匆出了门。

卢定一不解地问：“退掉谁的货？”

刘不一笑道：“三天之内完成那么多订单，如果光靠我们自己的厂，自然是极其容易积压。不过，如果让别的厂来生产，那我们的压力就减轻许多了。”

卢定一愈发不解，问道：“别的厂？”

刘不一说道：“因为威辰太浮躁，所以新厂的事我一直没跟他说。其实，我早就让陶桥暗地物色了十几家有意向的丝厂。这次，我就以样单的名义，让这些厂各出一批货。风险嘛，自然也就让他们分担。”

卢定一喜出望外，说道：“这么说，我们其实没损失多少。”

刘不一撇嘴说道：“也不能这样说。我们大概出了四成多的货。我估摸着，如果对分销商和大客户强硬一些，让他们买了也行。或者以略低些的价卖出给他们，反正都不至于造成积压。不过我还是建议以和为贵，我们亏一些买给他们，毕竟都是长期的合作伙伴。”

卢定一赞同地点点头，说道：“我这就去办。我现在真有点怕夜长梦多。”

刘不一打了个哈欠说：“你去吧，我睡会儿。”

太阳升了起来，光影在书房慢慢移动。刘不一睡得正熟，卢定一却急切地拍打房门。刘不一睡眼惺忪地打开门。卢定一慌张地说：“这下可怎么办？申丁和江卯因为破产，现在正在低价处理我们厂的丝绸。这么一闹，大家都冲便宜的去了，谁还会买我们家的东西。”

刘不一大吃一惊，穿着睡衣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急忙思考对策，他一个拳头打在桌上，咬牙说道：“你赶快带人过去，就说有人假冒我们厂的货。立马封锁现场，不要让这批货流出去。”

卢定一迟疑了一下，说道：“这样行吗？”

刘不一说道：“没问题。我马上给警察局的胡为打电话，让他帮你。我猜这次的幕后黑手肯定不敢露面。只要对申丁和江卯稍加恫吓就能平息这场风波，说不定还能问出幕后主使人。”等卢定一带着陶桥等人走后，刘不一复又坐在椅子上思索起来。

日影西斜，内山和柳林拖着疲惫的步子走进柳宅。

内山劝道：“林，要不我再想办法去讨回那批货吧？”

柳林连忙制止道：“别去了。那些东西算不了什么。眼下不被发现才是要紧，不过他肯定会怀疑我。”他懊恼地叹了一口气说：“是我太心急了，动作有些明显，欲速则不达。这样一来，他恐怕更不容易上当了。”他神色失落，不经意间抬头见席婷正站在台阶上等他和内山。柳林暂且将烦恼抛诸脑后，轻轻一拍同伴的手臂，说道：“先吃饭吧。你也累了一天一夜了。也不知道今天他们俩又会发明创造出什么稀奇古怪的菜。”

夕阳的余晖撒进刘不一的书房，卢定一端着一杯红酒，猛地喝了一口压压惊，后怕地说：“这回真是险，差一点就着了道。只是可惜申丁和江卯的人都移居国外了，不然一定要问出谁是幕后主使。”

刘不一冷笑一声，对着血色残阳轻轻晃了晃酒杯，说道：“还能有谁？首先要怀疑的就是那个柳林。”

卢定一惊讶不已：“是他？”

刘不一说道：“我还没同你讲过吧，他长得跟孟森非常像。我怀疑——”

咚咚咚——

刘不一中止了谈话，说道：“进。”

进来的陶桥，但见他如春风拂面，步履轻快，走到刘不一面前说道：“老爷，好消息！好消息！”（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