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炎准备暗中偷听白津与船长的窃窃私语。

他悄悄地蹲在船舱过道拐角处，将头歪向白津的方向，又不时地往另一边警觉地看看。

原来，船长是在对白津抱怨，自己带的是商船，本就不是作战用的，安装的火炮只是用来防御海盗，现在要直接攻击大清的政府军，还是在半夜行动。他觉得自己完全没有这个信心。

船长说，这和白津当时出发前跟他们的承诺不一样没法执行陆炎的命令。

白津对船长安抚解释起来。他先姿态威严的说，这次是法国印度总督大人亲自授权的行动，法国东印度公司所有资源都得听从调配。

陆炎听到这里，心说：“这白津支持我偷袭澎湖的行动，居然是得到了法国总督的授权？有这个必要吗？白津到底跟他的上司汇报了些什么？调配他们东印度公司的所有资源，那回报是什么？”

他决定继续偷听下去。

船长听到白津这么一说，感觉有些泄气。自己是在东亚、东南亚开着东印度公司商船做生意的，其实就是个打工的，绝无可能不理睬上司的命令。

如果遇到了危险，比如海盗之类的，还得求助于法国印度总督的庇护。

不过，在七年战争结束后，法国丢失了在印度的绝大部分殖民地，无论是法国印度总督还是东印度公司，现在都处于弱势地位。这些船长在东亚、东南亚的海面上航行时，时常受到英国、荷兰、西班牙和葡萄牙人的欺负。

甚至公然的就被他们劫掠。

白津在出发前承诺他们，将来也会像葡萄牙人一样拥有像澳门那种海港。这样他们就不用像丧家之犬一样被赶来赶去。

白津见船长有些泄气，知道自己的威压已经成功，船长现在无论如何不会造次了。

接着，他又开始了怀柔。

陆炎听白津开始跟船长许愿了。

等今天晚上的作战成功了，他将会作为总督的全权代表，成立一个全新的贸易公司。只要这名船长能好好配合，协助陆炎作战，白津许诺他将来可以在这个公司里占有百分之一的股份。

接着，白津跟船长开始计算起来，这百分之一的股份，每年能为他带来多少回报。

白津是这么说的：“不出两年，你就可以拥有自己的远洋商船了。接下来，我甚至能帮你买个子爵的爵位，还能参加三级议会！不用四五年，你就是有钱又有势力啦！哎，常听你抱怨你家里那个悍妇，等你后年回去，就跟她离婚，重新娶一个年轻美貌的没落贵族家的小姐！”

陆炎偷偷地瞄着船长的反应。

这家伙，明显被白津说动了，两眼睁得圆圆的，好像是已经看见了无数的钱财，又好像身边已经围绕着数不清的奴仆，又或者是已经一脚踹开了自己家里的悍妇，准备迎接年轻貌美贵族小姐的拥抱了。

船长舔了舔自己的舌头，对白津说道：“天主在上，您可不能对我撒谎。我等会就按您的吩咐去布置好。不过呢，我总觉得那个中国小伙子的命令有问题。”

陆炎听到船长忽然提起了自己，更加聚精会神地听着。

白津问船长：“你觉得有什么问题？”

船长说：“我父亲当年可是海军少校，在一等战列舰上服过役。”

白津打断道：“哦？是吗？倒是从来没听你说起过。”

船长继续说：“嗨...七年战争的时候，他就死了。后来我就拿了他的抚恤金，跑到这里干这趟苦差事了....怎么说到这里了？我是说，老伙计，大半夜的登陆偷袭，咱们对这个...对这个什么澎湖湾里的情况完全不了解。昨天晚上，我们从台湾岛上出来前，那个中国小伙子不是差一点被那些牛排给杀了？”

白津说：“所以你的意思是，咱们先派一些人，到海湾里巡逻一下，看看有没有什么情况？”

船长继续说：“不仅如此，我看还得派一些人先登陆上去摸摸情况。万一有事，咱们也能先跑，对吧？”

白津说：“那你说派谁去？”

船长说：“当然是让那些留着猪尾巴的人自己去啦！”

陆炎听到这里，怒火中烧。

他也大概明白了，船长跟白津纠缠的是什么事情。

当初自己跟白津签的那个协议，是利用他们的军力协助自己，然后提供一个租借港口。

至少在文本上是这么写的。当时陆炎思前想后，仔细审阅，觉得这个协议，也算不上什么“不平等条约”。

但是，听白津刚才这么跟船长的许诺，尤其是那个“新公司”，看来他们要在这里做的事业不小。

若是未来，不能限制他们的势力，到最后可能变成尾大不掉，甚至反过来威胁到自己。

不过陆炎对这个问题虽然有疑虑，但并不怎么担心。他还有后招解决这件事。

但是刚才这两个人，仗着自己说的话，船上的中国人都不可能听得懂，就如此的肆无忌惮，惹得陆炎心中一股无明业火熊熊燃烧。

“XXX！”

他不由得说了一声国骂。

“是谁！”白津忽然喊了一声。

陆炎一惊：“糟糕，自己怎么骂出声了！”

不过，转瞬他就冷静下来。

他若无其事的从转角里走出，嘴上继续骂骂咧咧的。看到白津后，陆炎装出一副吃惊的样子，对白津说道：“哟？你也在这呢？嗨，刚才有两个弟兄，他妈的连还在睡，马上就要下船了你说说！被我好一顿收拾。”

陆炎先敷衍地解释着自己的出现，接着抛了个问题给白津：“哎你帮我问问你这船长，咱们晚上的行动准备好了没啊？”

白津和船长对陆炎突然地出现吃了一惊。就像所有在背后讲人坏话的人，突然发现被他们议论的人出现在面前一样，两人的表情显得十分的尴尬扭捏。

不过这尴尬扭捏也就维持了一会。两人同时想到，这个中国小伙子是不会听得懂刚才他们自己所说的话的。

白津干咳了两声，先缓解下自己的意外和尴尬，然后将陆炎的问题转述给船长。

船长还沉浸在白津给自己许诺的荣华富贵的幻想之中，俨然自己现在已经是拥有了一座大庄园的子爵先生，神态颇有些傲慢地看着陆炎，对白津回了一句。

白津听了船长的回复，皱了皱眉，对船长说：“我可不

能这么回答他。我就说还没准备好吧。”

白津接着就对陆炎说：“他说了，还需要等一会。还有些事情没准备好。”

然而陆炎知道，刚才这船长说的话可不是这么客气。

他分明听得懂，船长让白津转达的话是：“你跟他说，这么着急送死，现在就可以去。”

陆炎不动声色地走到船长面前。

船长态度仍然还有些倨傲，但看见陆炎径直朝他走来，心中也有些发虚，正准备再说些什么，忽然肚子就结结实实地被踹了一脚！他立即露出痛苦的表情，手捂着肚子，弯下腰。

这一脚，自然是陆炎踹的。

“还没准备好？！付你们工钱，你们就这样做事的！”

陆炎嘴上一边骂着，一边继续踹向船长，心里面实际骂的是：“让你他么的再骂我！？让你特么的再侮辱中国人！？”

此刻，还不能透露自己刚才听懂了他们的窃窃私语，不然那陆炎肯定大声的骂出来。

船长先是被陆炎一脚正中小腹，蹲下来时又被连续的在身上脑袋上踢了好几脚。他一边用手挡着自己的头胸，一边还看向白津。

似乎是在质问，你到底跟他说了什么，让他这么愤怒？

又或者是在求救，赶紧拉住他呀！

白津这时赶紧拉住了陆炎。

“哎哎，撸兄迪，放过这个可怜的家伙吧！别生气，别生气。我马上让他去准备好。”

陆炎也就坡下驴，停止了对船长的攻击。

船长赶紧踉踉跄跄地躲到一边，大口的喘着气，让自己先缓缓。

白津下巴一扬，让船长赶紧离开。

船长还不服气，跟白津还着嘴。陆炎知道他嘴上还不服气，不过从语气里听得出，他心虚，甚至威胁白津要撂挑子。

白津赶紧安抚了几句。

陆炎听白津说的是：“好好想想，百分之一的股份！自己的商船！子爵！三级议会！贵族家的小姐！”

船长一听到这些，也就不再嚷嚷了。他恶狠狠地瞪了陆炎一眼，想要吓唬他一下再走，又或者是用自己的表情给自己出口气。

陆炎忽然假装一动，却又把船长吓了一跳。船长自知不能吃眼前亏，生怕陆炎又冲上来打他，赶紧踉踉跄跄地跑了出去。

陆炎把船长这一顿胖揍，算是心中出了一口恶气，便准备回自己的船舱休息去了。

白津却又一把拉住了陆炎。

“我觉得，你晚上的计划，还需要调整下。”他对陆炎说道。

陆炎知道，他是想讲刚才所说的，派出小队先行巡逻的事情。他先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仔仔细细地询问白津的意见。

白津刚才亲眼目睹了陆炎是如何暴揍船长的，还有点担心陆炎会不会答应

等白津将他们的想法和盘托出，陆炎直接了当的回了一句：“没问题，我带人先上岛。”

白津笑着点点头，妥了。

陆炎这时又补充了一句：“不过，你要跟我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