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后续

送走章郇正自沉思时，杨芳急匆匆地进来，向他禀报道，

“大人，西北有信到。”

陈道海从沉思中惊醒，这西北必是章容敏送呈的有关和珅的信件，这可是第一封信啊。

“快拿来我看。”

展信一看，原来和珅已于前日抵达兰州府。陕甘总督勒尔谨、甘肃布政使王亶望、甘肃按察使福宁及兰州府知府杨士玑、兰夏道道员王廷赞与其他甘肃大大小小三十余位官员出城三十里迎接和珅。

更为夸张的是时任陕西巡抚的毕沅居然从千里之外的西安日夜兼程赶至兰州，以期能拜会一下和中堂。

甘肃的地方官们于当晚在兰州最大的酒楼安心楼上大摆酒席，为和珅接风洗尘。据事后的调查得知，该酒宴花费白银共四千两。菜单如下：玉竹炖鹄鸬、玉参水鱼汤、芙蓉蟹、天荡鱼丝汤、麒麟盐江鸡。。。。。。

陈道海看后不禁冷哼不止，甘肃年年报旱，地方官府居然能出得起如此多银两来置办如此丰盛的宴席，替钦差大人和珅接风洗尘？和珅呀和珅，你就吃吧，等到案发之后我，我看你如何收场。

陈道海继续指示杨芳道，

“你让容敏继续监视着和珅一行人，最为关键的是继续打通杨士玑的路子，最好让他与老教站得更紧些，尽量给我挑动起新老教的纷争。”

“是，大人，我马上去回信与他。”

杨遇春考虑详细，问陈道海道，

“大人，那这边营救风云之事该如何了结？这章郇拒不妥协。”

陈道海毫不迟疑地答道，

“他不妥协没关系，我们可以越级找他的顶头上司，先让他把这章郇给我调开，免得碍手碍脚的。”

陈道海不达目的誓不罢休，既然此路行不通，便换个法子走。

陈道海先是找上刑部右侍郎熊德功，金钱的威力在熊侍郎处彻底显现出来。才不出半个时辰，熊德功便非常爽快地答应与陈道海一同去见刑部尚书杨定先，告告章郇的黑状。

刚下得朝来，杨定先回到家中，才脱去朝服屁股还没坐热，便听家人传报，刑部右侍郎熊德功、刑部员外郎兼律例馆主事陈道海求见。

杨定先嘀咕了几句，这姓熊的无事不登三宝殿，不晓得来此所为何事。上次送了自己一千两白银，就是为了要定一个案。此番前来还跟着个新进的主事陈道海，听说这陈道海与十五阿哥走得相当的近乎，肯定不会是什么好事来求自己。

杨定先眉头一皱，示意家丁传二人进大厅，自己则去更衣。

“哎呀，这不是熊老弟嘛，什么风把你给吹到我这来了。”杨定先从屏风后转了出来。

“杨兄，你我相交多年，又同在刑部做事，理应时常来贵府拜望一番才对，哪能有事才登门拜访呀。”熊德功那三脚眼不自觉地动了动。

杨定先坐于正中，而熊德功与陈道海则分别落座于左右。

杨定先轻呷了口茶，弹了弹杯盖，假装若无其事地问道，

“熊老弟，你最近可安好呀？”

熊德功叹了口气说道，

“本来有杨兄罩着我，在刑部我哪能有什么气受。可这不是天有不测风云嘛，前几月杨兄您被皇上派出公干，兄弟我便在章主事跟前栽了那么一小跤。”

杨定先哦了一声，顿时有点明白熊德功此来何为了。他不急不慢地说道，

“这章郇为人古怪刻板，岂能与你一路？熊老弟为事而去求他分明就走错了门路。”

“还是杨兄了解我呀，我就这气不过呀，这章郇乃是个十足的伪君子，我早就看不惯他了。”

“那你想如何呀？”杨定先不再与熊德功绕圈子，直接奔主题而去。

熊德功有些不自然地辩解道，

“此次非我小肚量，实在是他章郇很不得人心。新来的陈主事与他也才接触几天，便与他结下了不小的仇。”

杨定先瞅了下陈道海，问道，

“你就是律例馆主事陈道海？”

“下官便是。”陈道海不亢不卑地答道。

“你是刚来的，怎么就与那章主事闹上意见了呢？”

陈道海自有一套说法：

“杨大人，您不晓得。那章郇为人确实够硬气，办事秉公，这点小的也佩服。可他实在是太古板了。”

“此话怎么讲？”

“十五阿哥府上的林大管事，他祖籍在山东荷泽。大概是乡里亲戚仗着有个阿哥府上的太监总管撑腰，便在乡中有些许的为非作歹。此本乃小事，可凑巧那时在山东巡视的章郇撞上他们在街上强抢民女，便被他当堂逮住，抓入县大牢，重打三十大板不说，还要加重严惩，要判个七年牢狱之灾的。

林总管因我乃是十五阿哥身边的人，也因着痛惜那几个不成气的亲戚，便托

我向章大人求情，谁料被他一口拒绝。

杨大人，您看这该如何是好呀。”

杨定先听到乃是十五阿哥府上的太监总管的事，这头便大了一倍不止。不理不行，这林公公可是十五阿哥跟前的大红人，而十五阿哥又深得皇上的欢心，乃是天璜帝贵之人。万一被他登基，那岂不是自己跟自己的顶戴过不去嘛。”

杨定先以询问的口气向陈道海问道，

“那你看又该如何是好？”直接把皮球又踢回给陈道海。

陈道海见自己瞎编的话杨定先已然深信不已，便继续发挥下去说道，

“林公公的意思是能否让那个章郇调一个位置，换上个好说话的人。”

杨定先眉头一皱，答道，

“这不好办，章主事未有出错，我岂能把他调职？”

“那就让章主事离京一段时间，好让我等有时间操作此事。大人您看如何！”

杨定先想了想，便点头应允了。

陈道海从袖中掏出张银票，趁着熊德功在看墙上的书画之挤，偷偷塞到杨定先的手中，并附耳说道，

“这乃是林公公的一片心意。他知杨大人一心为公，定能料理好此等小事，为怕杨大人太过辛劳，便送上些薄礼，不成敬意。还忘杨大人莫嫌弃。”

杨定先一瞧，三千两的银票，还是大珩钱庄出的票，全国通用。不禁喜笑颜开，先收入囊中后，大声对陈道海说道，

“此乃小事一桩，我杨某人不值得如此厚待嘛，真是受之有愧，有愧呀，还请转告林公公，交代的事情杨某必定给办妥当了。”

熊德功恰到火候地观赏完墙上的字画，同陈道海齐声说道，

“杨大人为官清廉，此乃朝廷皆知的秘密，我等也是佩服不已。今日已晚，就不打扰杨大人休息了。”

陈道海与那熊德功告别之后，回到府中又收到西北第二封来信。

和珅已于昨日在甘肃地方官的陪同之下，随意视察了七个粮仓。据探子密报视察的结果乃是，那粮仓之内确实存有粮食。

但章容敏又随后分析道，和珅盘查之时，‘虽然逐一签量，按册核对，俱系实贮在仓，并无短缺’。实际上负责具体查验的杂役都是该地方官所管辖的人员，如果事先接到通报，当可以做好准备。

和珅虽然是逐仓查验，可只查到仓口以下数尺深的地方，如果在深处铺上板子或搀和糠土而在上面铺上粮食，和珅是查不出来的。

且和珅可能已收受了些贿赂，故此次抽查，更是形同过场。

兰州府知府杨士玑已收了近五千两白银，明确应允严加镇压新教，积极扶持老教。想来在不远将来，定会激怒新教教徒，揭杆反抗。

陈道海很是满意章容敏的办事效率，笑着对杨芳说道，

“给容敏发信，就说他办事得力，我很满意。为今关键是紧盯和珅，和珅的一举一动都要密切监视并汇报与我。马鞍山要继续经营，而那华林山更要探查清楚。”

又过了几日，刑部山东司主事章郇暂代致仕的山西司主事一职，前往山西巡视，而山东司事务交由刑部员外郎王亭旭暂时管理。

陈道海听到消息后不由嘴角边露出一丝微笑，这王亭旭应是杨定先的人才对。

陈道海倒是很看重章郇，特意去找章郇，想套些近乎，看看有否能收于帐下。

此时的章郇也接到了调令，他只能仰天长叹，朝廷腐败，做清官难于上青天呀，顿时不免生出心灰意冷之意。看到陈道海后，知晓这一切皆是此人捣的鬼，哪会有好脸色给他看。

章郇不理睬陈道海，自顾自地与同僚闲聊，丝毫不把陈道海放在眼里。

陈道海明白章郇的心情，只好厚着脸出言安慰道，

“章大人，这世道就是如此，你也别太放在心里了。”

章郇重重一甩袖，冷哼道，

“道不同不相为谋，我与你没话可说。”便告别同僚离开刑部，留下陈道海好生尴尬。不过陈道海由此更看重这章郇刚正不阿的性格。即使无法与他相交，也不愿与他为敌。

当王亭旭在府中接待陈道海的来访时，笑眯眯地说道，

“陈大人，前次你在尚书大人面前所提的有关荷泽县的案子，我已发文下去要该县酌情处理，以宽大为准。”

陈道海一笑说道，

“王大人，林大总管可没什么亲戚在那荷泽。”

王亭旭大为震惊，这陈道海居然敢如此大胆，蒙骗上官，大怒问道，

“大胆陈道海，你居然敢欺瞒杨大人，这该当何罪？”

“我只不过是想调开那姓章的，办些私事而已。我想王大人定会谅解我的难处，而杨大人也断不会因我欺瞒他而发火的。”陈道海边解释边塞了张银票过去。

“像你这样的官员我是头一次见到，真是

胆大妄为得很，我定要。。。”才说到一半，便接到陈道海的一张银票，低头一看，8百两的银票。王亭旭吞了下口水，有些心痒痒。自己这个六品衔的主事，每月的俸禄才区区60两，8百两对自己来说可是个不小的数目，于是手半推半就地也就把银票拢入袖内，这嘴上的话语也变了个调，接着说道，

“胆大好呀，现今为官就要胆大，胆大才能为皇上办事。

像那章郇这种食古不化之人，早就该去职了。他居然还能呆在官场上如此久，也算异数一个。陈大人，您还有何要求只管开口。”王亭旭一脸奉承相。

“是这样的。我有一挚交在陆州犯了事，被判秋后问斩。此案已经御呈给皇上，皇上当场予以勾决。”

王亭旭听到这里，已然知晓陈道海所要提的是何事了，面上作出有点为难的样子说道，

“这可是震动一时的大案呀，不大好弄手脚。”

“王大人能干事，我这早有耳闻，在王大人眼里这也绝非是件大事。”陈道海知晓这网亭旭的言外之意，又加塞了5百两银票过去。

王亭旭的口风又有了变化，说道，

“哈，是啊，其实这也不难，只要三关都过了，也并没什么大事。最要紧的便是顶替的死刑犯要选好，莫要选个七老八十的就行了。”

“范洪范司狱，元远光元主事那边我也都搞定了，只要王大人再同意，那这事就办得顺水顺风了。”

一听另两位也都给陈道海摆平了，王亭旭不再多说什么，立刻就表示同意。

风云被定于九月十一日问斩，陈道海早已在邻县找了个急用钱的替罪羊于九月初八日便偷偷地送进了刑部大牢，来了个掉包计，把风云给换了出来。

从大牢中出来的风云真有种再世为人的感觉，望着那碧蓝的天空，长久不作声。

搞定风炀后，杨芳又送上第三封西北急信。

章容敏在信上说道，

“少爷，和珅已于日前起程回京，大概半月之后回到京师。据小人密查，和珅可能收受了甘肃布政使王亶望所送的二万两白银，其他甘肃地方官员也皆有送礼。和珅此行收获不下八万两。

华林山的地形也已全面探清，等几日后我将详细画地形图上呈给您。

马鞍山基地早已整修妥当，如今可是固若金汤。局面大可容下近千的飞鹰队队员。”

“好，容敏作得很好。”陈道海猛一砸桌子，高兴地说着。这脑海中又有了新主意，反正这风云也闲着，不如给派到甘肃去协助那章容敏训练飞鹰队，并密切监视新、老教的动静。

陈道海转身对已是心腹的风云说道，

“风兄，我看这样吧，等九月十一日秋审过后，你就出发至甘肃马鞍山，在那里我有些人手要你帮着培训。你就在那里好好协助章容敏办事。你看如何？”

风云见有事做，自然很痛快地应承下来。

陈府又重归沉静。

如章容敏所预期的，和珅于九月十八日到京。在面圣完毕后，朝廷又作出了些人事上的安排。这些大概可能是和珅收了王亶望的钱财，在乾隆面前说了不少他的好话的缘故。

乾隆听闻甘肃有此能吏，又无欺瞒之心，自然龙心大悦。除了赏王亶一对双眼花翎外，另加白银五百两，并升调浙江出任浙江巡抚一职，而原甘肃布政使一职则由兰夏道道员王廷赞接任。

注：1、清政府地方机构：

一、省和省级机构

省是地方最高行政区，清廷设总督与巡抚进行节制。其下另有承宣布政使司、提刑按察使司、提督学政三个衙门。

二、道和道员

成为介乎省和府州之间的一级政府机构。属藩司者称分守道，属臬司者称分巡道。

三、府、直隶州和直隶厅

府是省与州县之间的一级重要行政组织，其长官称知府，本为正四品，后降为从四品。京师所在的顺天府与盛京府的知府均为正三品，且称呼为府尹。

犯辖县的州均隶于布政司，称直隶州。

厅原系知府佐贰官同知、通判派驻管辖的地方，其中辖于布政司或驻防将军、大臣的叫直隶厅。知隶州长官为知州，直隶厅长官称同知。

四、州、县、厅

在清代地方行政体系中，县和散州、厅属于最基层政权单位。其中因县的数目最多而尤为重要，有‘天下之治始乎县’之说，长官为正七品知县。

州为从五品知州，厅为同知。

2、刑部：掌折狱审刑，简覈法律，各省谳疑，处当具报，以肃邦纪。侍郎贰之。十四司各掌其分省所属刑名。计有江南、浙江、福建、四川、湖广、陕西、河南、江西、山东、山西、广东、广西、云南、贵州十四司。又另有督捕司、律例馆、秋审处等下属机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