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州城一夜欢腾，直持续了大半夜，依然灯火未散。

柳云裳不好酒，后半程时，便退了，与柳江一道去了书房。

自她回来，还未单独的与自己的父亲说过一句话，此刻终于是躲了些时间。

夜色喧嚣，夜风微凉。

柳云裳看着柳江脚底生风，并未苍老之态，反而比之前年轻了许多，心中微安。

“云裳，你常年在外，与为父聚少离多，转眼间，你都满十八了。”柳江看着长大成人的女儿，心中感慨，“你娘去的早，否则她看到你今日的成就，定然会欣慰万分的。”

柳云裳静静的听着，她未感受过什么母爱，亦不知该如何与那个诞生自己的女子相处。

然即便是不知所措，却也觉得向往万分。

按着洛玉堂的说法，前世或者今世的肉体，都是属于她自己的，只是两世同处在同一个时间段内，实在是奇怪万分。

如果这个世界上的自己没有被另一个灵魂夺去肉体的话，只有一个灵魂的自己，又怎么可能操控两具身体？

“云裳，为父对你没什么要求，可却对你有一桩心事未了。”柳江停下步子，看向柳云裳，和声开口。

柳云裳道：“父亲请明言。”

柳江道：“所谓女大当婚，女大当嫁，你已满十八岁了，自己的终身大事，可需得放在心上了啊。”

柳云裳微微一顿。

“来给你提亲的，可谓是络绎不绝啊，为父知道你事事有主见，便给你推掉了，可在你心里……可有合适的人选了？”柳江说这些话，心里还是有些惴惴不安的。

云裳毕竟也才十八岁，对那位妖狐有心思，他也可以理解，毕竟那个人的确风华无双。

可那人毕竟是妖狐呀，那种活了不知多久传说中的大人物，可以说走到哪里哪里就风起柳涌。

人界的麻烦已经够多了，何况还有神魔妖鬼尸五界？

他委实不愿让自己的女儿过着颠沛流离，担惊受怕的日子，这才有了这一问，只希望云裳能有所放弃，不求她寻个多么厉害的人物，只要疼她爱她有能力保护她便是足够了。

柳云裳看向柳江道：“爹，我也正想告诉您这件事。”

“这么说是已有心上人了。”柳江笑着开口，“为父只望着你能无忧安好，只要是个正经的年轻人，爹都不会反对的。”

柳云裳道：“我们成亲了。”

柳江一愣，道：“云裳，你说明白些。”

柳云裳道：“爹，我与洛玉堂已经行过大礼，拜堂成亲了。”

她无意于隐瞒什么，也不打算隐瞒。

她也知道，父亲是不赞成她与洛玉堂走到一起的，所以她只能先斩后奏。

柳江明显的被惊动了，一张脸也在夜色中，微微的抽搐。

他盯着柳云裳，似想辨别，这个一直让他无比放心的女儿是不是在撒谎。

然柳云裳的面色很平静，目光与他对视，毫无躲闪的意思。

柳江只觉一股无名火噌的涌了上来，可却被他强压下了。

他道：“云裳，你的话可当真？”

柳云裳道：“吹雪谷，我们以树为媒，以湖为约，拜为夫妻。”

柳江的身子有些晃。

他惯是知道云裳有主见的，可却也没想到她有主见到这般轻易的便许下了终身，且还是在他丝毫不知情的情况之下。

柳江盯着柳云裳，好半响都没有说一个字，然后转身拂袖而去。

夜风大了些，树枝被夜风拨弄的光影婆娑，柳云裳立在有些混乱的光影之下，微微垂下眼睫。

她能感受到父亲的愤怒，也能感受到他愤怒之外的伤心。

是她做错了吗？

＊

星河里微微空荡。

雾雨跟着赛西施去玩耍了，黑无也跟着跑了出去，就连男鬼，也暗搓搓的不见了踪影。

洛玉堂站在星海岸，如果不是随风轻飘的衣袂和发丝，那画面很像是静止。

看到那道身影时，柳云裳内心的最后一丝怀疑也跟着消失了。

自她明事以来，便再也未做过让自己后悔的决定，哪怕她的决定，让她走的更加艰难，都不会让她有任何的动摇和更改。

她和他已经是一体的了，即便是父亲，也不能让她放弃。

察觉到她的气息，洛玉堂回过身来，看向她的目光微微一缓，道：“忙完了？”

柳云裳点了点头。

他叹息道：“那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的了。”

柳云裳走到他面前，将脸依偎在他怀里，低声道：“我们的事，我告诉爹了。”

洛玉堂揽着她的身子道：“岳父大人怎么说？”

柳云裳道：“他说，只要我嫁的人爱我疼我能够保护我，他便放心了。”

洛玉堂懒懒笑道：“以着岳父大人以前的做事风格，没有与你翻脸？”

柳云裳摇头道：“怎么会。”

“我会爱你，疼你，也会保护你，让他不必担心。”他垂首，轻吻她的额头。

柳云裳抬起眼睫，看着他笑道：“这些话，你该与他说才是。”

洛玉堂道：“不敢。”

“不敢？”柳云裳好笑，“你妖狐大人也有不敢的事？”

“怕你两难。”他抬手，将她微乱的发丝梳理整齐，浅声开口。

柳云裳唇角微紧了几分，又靠在他怀里道：“他会认同你的。”

即便她不说，他也猜的到。

让父亲接受一个震铄古今的大妖做女婿，对于双方，都是一个考验。

洛玉堂掌心轻拍着她的肩膀，目光看向深海。

他大约没有精力再让他认同了。

洛玉堂抬手，掌心一个幽蓝的六角形冰晶静静的旋转着。

那冰晶剔透晶莹，散发着幽洌的气息，还隐隐的带着恐怖的威压。

柳云裳的目光不由被那冰晶吸引，好奇道：“这是什么？”

洛玉堂将冰晶握在掌心，冰晶立时敛尽寒芒，他拉起她的手，将那冰晶放在她的掌心道：“为夫送你的礼物。”

“礼物？”柳云裳看着那冰晶，可那东西却在她掌心迅速融化，一眨眼间不见了。

柳云裳面色微变：“消失了？”

洛玉堂笑道：“只是与你的身体融到一起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