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湘一整日都陪在淑贵妃身边，她着实有些不放心。从前只要她想起那些事来，就会低落好久，如今虽然摆出一副不在意了的样子，可哪有那么容易忘怀。

她是陪着娘娘长大的，她见过娘娘在卢家过的那些苦日子，见过夫人曾经对娘娘的羞辱和借惩戒之名泄愤命人下狠手毒打娘娘，见过娘娘苦苦哀求几乎绝望却没人愿意怜悯，给姨娘请个大夫，以至于姨娘就那么凄惨的病死在床榻上……

她甚至隐约觉得，娘娘喜欢的不是那人——而是在黑暗冰冷的地方给的那一分温暖、是濒临绝境之时向她伸出的那只手。

可是娘娘……她太倔了。

锦湘看着淑贵妃精致的侧脸，默然叹了口气。

左相府

层层轻纱的帷幔后面，伸出一只柔若无骨的玉手，缓缓挑开帐子，她柔声问：“去宫里传话的人可回来了？”

“回小姐的话，已经回来了。贵妃娘娘让他带话回来，说小姐不必放在心上，舟车劳顿，这几日好好休息，其余的事，不着急。”房中的少女垂首答道，语气平淡地毫无波澜。

“我知道了。明日进宫，去给娘娘请安。”

话音刚落，一道曼妙的身影从帷幔后慢慢显露出来，一身月白色留仙裙的少女，纤腰不盈一握，肤白如雪，眉目如画，清雅出尘，颇有飘然若仙之感。

婢女抬头看了一眼又连忙低下头去，心跳仍然骤然有些加快。

她们家小姐，从小就美得不似凡人，也因为这个原因，小姐从小养在深闺之中，不见外人。可即便如此，也仍没妨碍她有京城第一美女的美称。小姐如此容貌，连她一个女人都不敢多看，看一眼都觉得心跳加速，若是换了任何一个男子，恐怕都要为小姐的美色所迷。

想到这儿，她脸上甚至露出一种与有荣焉的模样。

卢清月冷淡地瞥了她一眼，倒也没说什么，只是问：“定南王世子，是否已经回京了？”

“……”，婢女一时没反应过来，神色一怔，片刻后小心翼翼地道：“先前……是回来了，只是……”

“只是什么？”她眸色一冷。

“只是如今不在京中。”

“嗯？”卢清月有些反应不过来，既已回京，又为何不在京中？

“小姐一路着急赶路，所以不知道，陛下前些日子下旨派世子殿下前去江淮一带处理灾情了。”

“灾情？什么灾情？”卢清月眉头微蹙，却仍未减一丝美感。

“小姐有所不知。今年雨水格外多，江淮一带几处堤坝决堤，洪水泛滥，水患成灾，有不少百姓流离失所，沦为难民，听说已经死了不少人了。”

卢清月眉头蹙的更紧，听起来有几分凶险，陛下就这么派他去了？想来这是已经按捺不住了。

莫名的神色从她眸中一闪而过。

片刻后，她问：“爹什么时候回来？”

“老爷最近几日同各部大臣在政事堂商讨事宜，已经一连几日没回府了。这几日都是府里的人偶尔去送些换洗的衣物和合老爷胃口的吃食。”那婢女摇摇头，如实道。

“我娘可是还在庵里？”问这话时，她眸中隐有嘲讽之色。

婢女面上露出几分为难，“这……已经派人去请夫人了，想必夫人如今正赶回来。”

“呵，她回不回来又有什么关系，毕竟就算回来了，恐怕也不是因为真心挂念我这个女儿。”卢清月唇角微勾，讥讽之意毫不掩饰。

“小姐……夫人其实还是很关心你的……”她战战兢兢地道。

卢清月闻言，小脸一片冰寒，“出去！”

“小姐……”

“出去，什么时候轮到你一个下人多嘴！”她俏脸紧绷，那股清冷气质愈发凸显出来。

婢女头垂的更低，福了福身，后退几步，急走着退了出去。

卢清月脸色稍稍和缓了些，上前几步把门带上，转过身后，冷声道：“出来吧。”

一个一身玄衣，脸上覆着一半银色面具的男子突兀地出现在房中，“你就不怕我把你杀了？”

“你不敢。”卢清月扬起一抹自信的笑容，笃定道。

“哦？你凭什么说我不敢？”那人听了却也不恼，反而轻笑一声，不以为意地问。

“就凭我对你，还有用。而且，你以为范阳卢氏的府邸，真有那么好进？”她戏谑地一笑，毫不留情地嘲讽来人，就像在嘲讽一个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一般。

“呵，你这性子，倒还真的不像一个大家闺秀，不过——倒还真是卢家女儿的做派。”那人嗤笑一声，眸中兴味更浓。

“哦？你了解卢家女子吗？就敢如此大放厥词？”

那人沉默了一瞬，只是看着她意味不明地笑，“卢小姐果然聪明，看来不止这‘天下第一美人’的名头，这‘第一才女’也该是你的。”

他顿了顿，“不过——如此聪颖才智，恐怕连太子妃都远远配不上卢小姐啊，不如……卢小姐考虑考虑投我一票，我许你皇后之位，如何？”他说着，眸中光华流转，眸色深邃，难辨真假。

谁料卢清月丝毫不为所动，只是敛了眸，隐去眸中那丝不屑。

“阁下怕是找错人了。我没兴趣。”她的声音，又恢复了一贯的冷清。

“诶，怎么会找错人呢？”他轻笑着摇摇头，表示不赞同。

“阁下想必也清楚，无论这太子之位是谁的，只要卢家想要，那这太子妃之位必定都是卢家的，既然如此，我为何还要为我唾手可得的东西再多费心力？”她淡声道。

那人闻言，眸中有几分欣赏，不愧是卢家的女儿，果然不同于寻常女子。

“说的也是，只是卢小姐不用拒绝，到时候你就知道了……”，那人神秘一笑，不等卢清月继续说些什么，忽然之间就离开了房中，徒留卢清月眸色阴鸷。

果然如她所想，京城已然不太平了，甚至比她想象中还要复杂。

她垂下眸，不过没关系，她有的是办法，这三年，她可从未懈怠……她相信，她想要的东西，她终归会得到！